大家好,我是海马。
“摇滚客众生相”,还在火热进行中。
今后的日子里,我们都会在报名粉丝中,挑选出合适的登上“摇滚客”头条。
最近在众多征集中,却发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——朱老大。
这不是我中学乐队鼓手吗?
一开始我还非常疑惑,经过反复确认其他信息,原来就是他!
直到现在为止,他就是我最佩服的朋克鼓手。
但目前朱老大因为迫于生计,在乌鲁木齐的商贸城拿着一个月块的工资,当一名服装销售。
除了以前是位鼓手,在他身上其实并无任何特别之处。
就像他自己所说的:
“我只是普通人当中,最普通的那个。”
至于为什么选择他,可能有一部分私人情感在其中,但我同样明白他的经历确实可以反映出当今“小人物”的生存现状。
不仅是他,我也是,你也是……
整个采访过程,对我来说是“煎熬”的。
不仅是因为想起许多曾经的过往,更多的是心疼……甚至一度哽咽。
朱老大一直都是一个内向的人,就连乐队聚餐时都话很少。
而这次,是他头一回跟我聊这么多。
“我从来没想到,今天你会以这种方式和我聊天。”
“我……也是。”
为了更好的适应此刻的谈话氛围,我们先寒暄了起来。
10分钟之后,我们开始正式采访。
第一次见他,应该是在家附近的一次由铁路职工自发举办的文艺汇演当中。
那时的我们都还在上幼儿园,而朱老大已经可以在舞台上面对上千人的观众打鼓了。
因为已经过了太久,视频和照片都已经找不见了,我只能通过我的记忆为大家描绘出他的第一个高光时刻。
当时他站起来才刚刚和鼓一般高,瘦弱的像颗树苗,风一吹就倒。
可即使这样,在他演出时,我仿佛看见了有只野兽从他身体里跑出。
带着头巾,高举着鼓棒,光芒万丈!
每一个声鼓点极其扎实,太稳了。
直接把我看呆了……
直到现在想起来,不管现在怎么样,他小时候真的是个天才。
表演结束之后,朱老大站起来向观众谢幕,此刻台下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,当然也包括我。
在我眼里,同龄人中,他就是最酷的!
别看他在台上那么躁,私底下其实是位非常非常非常普通的小朋友。
小学二年级他转学到我们班,那时的他穿着一件橙色棉袄,从不主动与其他同学交流。
他是属于那种超级老实的孩子,非常听大人话。
即便是立春之后,所有孩子都换上了薄外套,甚至有些身体好的同学穿上了衬衫,而全班也只有他穿着厚重的棉袄。
原因是:
“春捂秋冻,是姥姥怕我着凉,所以就让我一直穿着。”
就连当年幼儿园时期学习打鼓,都是父母要求的……
因为我们两家都住在同一个院子里面,所以每天上学放学都在一起,逐渐我们俩成为了最好的朋友。
就是一位看似人畜无害的他,却在五年级时发生了一件影响今后学业的事情。
数学课上,老师正在讲评前一天的试卷。
正当讲到朱老大时,老师忽然发火……
拽住他的领子,就是一顿巴掌。
伴随着哭声,全班同学都害怕极了,以为他犯了多大的错误。
可仅仅就是因为几道错题。
“你能想象一个几年级的小孩子被人抓着领子前推后拉,用巴掌扇,并在你面前大声谩骂你吗。”
“这也导致了我的数学越来越烂,直到高中完全无法学习。”
也就是这件事情之后,朱老大开始变得偏科,同时也为他高考失利埋下了伏笔。
虽然乌鲁木齐是新疆的首府,但在音乐方面确实能接触到的十分有限。
在一起与父母外出旅游时,我随便买了几张CD。
就是因为它们,让我们俩同时爱上了摇滚乐。
当然了,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标新立异的优越感。
“我喜欢林肯公园,因为他们的音乐很真实。”
摇滚乐的种子,就这样埋在了他的心里。
初中我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,每周只有周六回家,而就是在这一天成为了我和朱老大最开心的一天。
打游戏、聊天、吃饭、偷偷喝酒……
为了可以让我们相处的时间长一些,我们还一起报了同一堂数学课补习班。
也就是在上课的路上,我向他提出了想组乐队的想法。
“那一瞬间的时间,天气,事物,都深深的烙印在脑海中,还有我满脑子的开心。”
平时不爱说话内向的他,却以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跳了起来,想都没想就回答道:
“好呀!”
此时,我是第一次看到他开心到失态。
之后我们就在我家的地下室,开始了第一次排练……
他拿着这张照片笑着说道:
“右边也太真实了。”
是呀,那时条件的确很差,能出声就不错了。
电吉他是我求父亲买的,排练音响、效果器、键盘等设备,是我们俩凑钱去琴行收的二手货。
即便如此,现在想起那段时光依然是美好的。
随着其他两位新成员的加入,我们也越来越像模像样。
令朱老大最难忘的,还是我们第一次演出前夕。
“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TM开心、最TM难忘、最TM爽的时候。”
这句话说完,我们俩的眼眶都微热了……
那时我们受邀去livehouse参加一场名为“乌鲁木齐西瓜音乐季”的活动。
作为第一支暖场的乐队,我们四人为了这一天,每天从早到晚在地下室排练,期间,被楼上家属指着鼻子骂过、啃过干馕、还被社区叫停过。
但对于四个初中生,这些完全不是问题,一个月的排练,只为两首歌可以顺利演好。
值得一提的是,每次排练他都是最早到的,在大家伙儿都没钱的时候,也是他偷拿出自家的零食养活我们。
“只有坐在鼓凳上时,我的灵魂才是自由的。”
演出日那天,我们是全场唯一的朋克乐队。
“其他当地老壳子全都是玩重型的,现在想想也是锻炼心态了。”
第一首歌,我紧张到跑调、忘词、吉他错拍,包括主音吉他大饼也有些失误。
可他却一点失误都没有,甚至还在节奏中加入了双踩!
这种对比之下,让我对自己的表现更加自责。
在第二首歌之前,我失落的往后看了一眼朱老大,而他对我比出了一个拳头喊道:
“朋克不需要多干净,下一首SUM41的《OverMyHead》”。
听到他这一番话,我们其他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,在台上彻底释放自我,躁起来了。
台下的观众也随着音乐玩起了“死墙”。
我们成功了!
从那次以后,不管是排练还是演出,朱老大一直都是乐队的主心骨。
到我们上了大学时,乐队都处于一种极其随性的状态。
朱老大总是问我,什么时候排练。
而我却每次都回答:
“等我闲下来,没课的时候。”
总是觉得日子还长,以后再认真排。
所以基本上每次排练一小时,游戏大半天。
就是因为我们的懒散,以及因为学业各位都各奔东西,乐队也逐渐走向低谷。
虽然大家都没说解散,但早已苟延残喘。
顿时心里感觉挺对不起朱老大的。
而朱老大的人生,也在这个时刻出现了比较大的转折点。
高考失利的朱老大,只能在一所大专院校度过自己未来的三年时光。
在大专学校校园中,仿佛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那么的不和谐,室友和专业同学也是永远的捧着手机,每一个人都显得无所事事,似乎早已对生活失去了希望。
“内心深处,爆发出一种决不想和他们一样,被他们同化的任性。”
“不甘心,彻彻底底的不甘心,不是对于高考失利,而是对于自我迷失在漩涡里无法自拔,无路可逃般的处境感到一丝绝望。”
就在他产生这种想法后不久,他找到了校门口一家琴行,琴行老板是一位非常牛逼,非常有才华的大哥。
后面两年,可以找到心灵慰藉的,就是课余在琴行和他们随便排排歌,聊聊天,同时也把他扔了好几年的鼓棒又找了回来。
毕业之后,为了可以让家人放心,他去了一家商场做起了服装销售。
“我骨子里不是低头服务他人的人,虽然我尊敬他们,但我又不想成为他们,这种矛盾无时无刻不在锻炼我的心态。”
这时我问他:
“为什么不去艺术培训机构教小孩子打鼓。”
朱老大拍了下桌子激动的说:
“你以为他们真的想教好孩子吗?都是想尽各种办法招生赚钱,从小让孩子打网络神曲,接受那种文化,我受不了。我怕自己也变成那样,误人子弟。”
半年之后,朋友提出想去武汉开家奶茶店的想法,问他要不要一起。
从小到大,从未出过新疆的他,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,同时也想逃避这么多年以来家庭带给自己的束缚。
再与家人商量之后,朱老大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大城市——武汉。
说起来真的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,刚去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眼看着生意蒸蒸日上,却没能撑过年底的疫情,最终倒闭。
回乌鲁木齐之后,经朋友介绍,他来到了一个创业园应聘保安。
经理看着他从几年前就突然胖起来的身材,神色很是犹豫,说道:
“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保安制服,如果能有合适的,就可以立刻上班。”
其实言下之意他听懂了一些,但仍然去找了有没有合适的制服,答案是没有。
自然就不了了之了,和兄弟打了声招呼,坐上了回去的车。
一个曾经的朋克,变成了一个因为身材而被婉拒保安职业的人。
他自嘲道:
“用普通话来形容,太操蛋了。用新疆土话说就是,太抓了诶,抓到无法形容。”
目前,因为再次照顾到家里人的感受,最终决定在母亲朋友开的服装店里做销售。
但这段时间乌鲁木齐疫情爆发,他也只能呆在家里。
“在这期间想了很多,关于自己是否被生活打倒,说实在的,看到这么多人比我惨的情况有的是,有什么好怨天怨地的,根本轮不上你。”
最近,他突然袭击式的给家人说:
“我托朋友报了专升本函授。”
现在的他只想面对压力,有压力才有成长,才能缓解不甘,想把曾经失去的本科,通过另一种方式拿回来。
即使函授本科含金量不如高考考学高,即使本科已“烂大街”,但这仍然能作为成长的阶梯。
在本次采访的最后,他告诉我这么一番话:
“我才20出头,刚刚毕业的浑小子一个,又有什么好怕的,这一次决不凑合,没有万一,只有一定,拿下这件事情。”
“作为一个朋克和一个小人物中的小人物,难道不就是要保持愤怒才能从容不迫吗?”
这也许会是朱老大未来很多年的信条。
这是他的故事,同样也是我的故事,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故事。
梦想到底值不值钱?
有时候值钱。
有时候其实就是个屁。
最后朱老大对我说了一句话,一定要送给大家:
“不在随波逐流中迷失自己,亦不在固步自封中麻痹自己。”
写到这里,我再一次想到18年前那个打鼓的孩子,站起来才和鼓一般高。
他不知道什么才是生活,并且觉得未来是如此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