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位读者的来信:
10年前,我初中毕业,由于学习和家境都不好,就希望早早学一门手艺就业,减轻爸妈负担,承担养家责任。
经亲戚介绍,我学了会计,但每年多学费,成了我家前十几年最大的一笔开销。为凑齐这笔钱,我看到父母的种种不易,也暗自发誓,珍惜学习机会。
同时,我和父母都把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,希望她能考上一个好大学。
我来到学校后,母亲到饭店洗碗供养我读书,我心怀感念,也更加努力。
我除了每天学习,课余时间和寒暑假都去打工。除此之外,我还学习了大专以及本科所有函授。
毕业后,我找到一份工作,挣得不多,但很开心,也很有计划:哇,我终于可以帮助父母一起养家了。
上班一年,我和老妈挣的钱,除了接济在老家的爸爸和妹妹,还存了一些。妹妹也很给力,考上了本科。她考上大学前,我就一直告诉她,改变我们家命运的唯一办法,就是好好学习。
终于,我和妹妹,还有老妈,都到省会相聚。我们蜗居在一个只能放一张床的房间里,过得也很开心。
我不愿老爸一个人在农村老家,就费尽周折给他找到一份保安的工作。一家人生活在省会,换了可以做饭的房子,别提我有多自豪。
妹妹读大学,我和爸爸有工作,妈妈身体不好,每天给我们做饭。我怕爸妈来省会不习惯,尽可能带他们去附近逛逛,每逢父母生日,我也都会找个借口带他们出去吃饭。
因为我刚上学时,来自农村,又很自卑,有同学瞧不起我,所以,妹妹读大学期间,我尽最大努力让她体体面面的,把最好的都给她,安心读书,不要像我那样因为学费和贫穷,整日不安。
转眼间,妹妹也大学毕业了。按理说,我们家的生活会更上一个台阶。但并非如此。
由于她大学期间,我省吃俭用不让她为钱犯难,让她从来不用为钱发愁,结果养成了她好逸恶劳和大手大脚的毛病。
我们学的是同一个专业,我稳扎稳打得在一个公司干了几年,逐步获得提升,而她毕业才一年,已经换了五份工作,至今还靠我接济。
我从不嫌弃她并且常常鼓励她,但她为了买不必要的东西,甚至在网上借网贷,让我很失望。我劝她不要被骗,她不让我管她,还说自己对钱没看那么重。
她这话让我出离愤怒。
她对钱不在意,是因为她大学四年来是靠我抠出的工资一点一点地供她,她衣食无忧是我省吃俭用在为她承担岁月静好,她没有钱犯过愁,是每一次我把手上仅有的钱全部都给她……
她总觉得我很强大,可她想过没有,我过着比同龄人差好多水平的生活,只为让她过的更好。她大学里用最好的手机,穿最好的鞋子衣服——我上班多年也没有舍得买过那样的东西。
我不是抱怨,我只是希望一家人抱团取暖,把日子过好,让一代比一代强。如今,她这个样子,简直就是扇我一记耳光。
而因为钱和我闹别扭的,还有我爸爸。
我的工资分为三部分,发下来一部分交房租,一部分用于我自己的日常开销,一部分用于爸妈跟妹妹的日常开销,剩下的钱我转入家里的公户。
爸爸每月的块钱,我也转入公户,只要够一万,我会存成定期,如今差不多存了20万。
为了爸妈的愿望,我准备把这钱给他们在老家盖房子。当我和爸爸谈这些时,他的言辞间满满的对我不满,意思是,我管家里钱了,我掌握经济了,还说规划没有用,谁都靠不住云云。
娜姐,我一个28岁的姑娘,舍不得给自己添置几件衣服,舍不得去旅游,夏天吃五块钱的凉皮一顿饭,我卡里自己零用的钱,从未有过上千块钱的可自由支配金额,不就是为了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吗?如今,我却落一身抱怨。
这一切糟心的事情之外,也有一件好事能分享。
我喜欢跟优秀的人在一起,我男朋友是重点大学研究生,程序猿一枚,他爸爸是老师,妈妈是农民,非常好的一家人,男友也有能力给我一份安稳的生活,在省会买了房子,他父母也特别喜欢我,觉得我落落大方,丝毫不嫌弃我是学历低。
美中不足的就是理工男一般都长相一般,男友比我矮一点,我爸妈接受不了,酸言酸语的。
我坚信的是,只要优秀,对我好,外貌可以忽略,有能力更让我踏实。男友很宠我,加班之外的时间就是健身,就是给我这个吃货做美食。
我也跟随着学霸有了提升,他给我列一些书单,让我也优秀起来,我觉得这是恋爱最好的方式。
叨叨了这么久,心里已经释怀了,文字的魅力真的很大,把事情梳理一遍之后,心里好受多了。
在收到你的邮件后,我也收到了另一位读者的来信。
这位读者比你大整整20岁,是三姐妹中的老大。46岁的她,在高职院校教书,因为家中姐妹三人,只有她一个读了大学,有份稳定工作,所以,她就义无反顾地负责起家里的各种事务。
她把三妹妹当女儿一样养大,吃尽苦头,穷尽办法,给予各种照顾。如今,已是两个孩子妈妈的三妹妹,还是像一滩泥一样扶不起来,什么事儿都需要她,依赖她,指望她。
她怀着感恩的心,把省吃俭用的钱,大把大把地给了妹妹们还有父母,换来的不是知足和清净,而是家中更多琐事和问题的缠身。
她一接通电话,就是父母关于家长里短的各种抱怨,还有她需要出面摆平的各种麻烦。
不久前,一向大包大揽的她,第一次对刻薄无情的二妹妹发了火,两人彻底闹翻,二妹妹不再向她索取,她竟然第一次感觉到甩掉亲情的包袱,原来这么轻松。
如今,奉献了大半辈子、憋屈了大半辈子的她,正努力甩掉更多不该担负的包袱。
我相信,当有一天,她不再以忍辱负重的老大自居,而是变成学会说不的自己,她才真正成为一个自由舒展的人。
我之所以把她的故事和你分享,是因为,你们都患了一种病:
“老大们”的病。
过度牺牲,是中国家庭里很多“老大们”都有的病。
作为家中老大,为父母分担,帮弟妹分忧,甚至在早年艰苦岁月里,多承担一些,是值得肯定的行为,也是非常难得的品质。
知道好歹的父母和兄妹,明事理,肯努力,不过分依赖和指望,不一味压榨和剥削,学会自我负责,相继独立,越过越好。
这样的家庭,才会一代比一代强。
但,坐享其成和贪图更多的人性弱点,让不少家庭一味牺牲老大,索取不断,“老大们”也因此患上了程度不一的病。
那些病入膏肓的老大,因负担太重,操心太多,积劳成疾,身患重病,躺在病房,还在一边为自己如是壮烈牺牲而自我感动,一边为家中没法顾及的琐事而心神不宁。
那些突然醒悟的老大,就像我开头提到的那位读者,忙乱不堪、心力交瘁多年后,终于学会了审视自我,然后慢慢戒掉“用自己的过度牺牲,喂养别人的贪婪成性”的惯性,懂得要把“凯撒的归凯撒,把上帝的归上帝”。
那些纠结拧巴的老大,就像你这样,至今沉迷在“谁让我是老大,我不操心谁操心”的幻觉里,一边忍辱负重、满腹委屈地消耗自己,一边泪流满面、压抑无助地独自哭泣;一边四面楚歌、养虎为患地被人孤立,一边以恩换仇、身心疲惫地奉献努力……
你是一个节俭、努力、上进、善良的姑娘,说你过分懂事也未尝不可。
但一个人的优点和长处,就藏着他的缺点和短板。
你供养妹妹读书,把吃的穿的好东西都给她,让她像个公主一样生活,换来的不是她对挣钱不易的珍惜,而是花钱无度的索取。
你把爸爸接到身边,给他找到工作,替他掌管工资,准备给他在老家盖房子,换来的也不是他的懂得,而是原本身为一家之主的他,感到男权地位的被剥夺。
你以为自己这么拼搏,这么贴心,大家该会拥护你,把日子越过越好,到头来你才发现:你的好心全被人当成了驴肝肺,且还是至亲至爱的家人。
你委屈又迷茫地问:我哪里不好,他们这样待我?
姑娘,你看似哪里都好,但最重要的一点没做好,那就是:
界限不明导致的底线失守。
中国家庭最大问题,就是在亲情和血缘的遮蔽下,让一个人不自觉地陷入“我是女儿(或儿子)、我是姐姐(或哥哥)”的身份里,而弄丢了自己和亲人是两个独立个体的界限。
这样最大的坏处,是让家庭内部的失衡:
有人过度承担,就有人不愿负责;有人亲力亲为,就有人退避三舍;有人省吃俭用,就有人大手大脚……
不信,你看看周围很多家庭就知道了:父母和孩子之间,兄弟和姊妹之间,界限不明,索取无度,战争不断。
●你妹妹工作后,你不该让着她,贴补她,你要让她尝尝没钱的滋味,她才知道挣钱的难处;你要让她历经被骗的陷阱,她才懂得天上不会掉馅饼;你要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受代价,她才会慢慢学会长大。
不然,那位46岁大姐的命运,就是你将来的命运:你帮她20年是当然,你一回不帮她就是枉然。
●至于你的父亲,你不应替他掌管工资,不该替他打理家里的钱财,更不该替他规划未来。
你把他身为一家男主人的身份和权力,统统归还给他,然后边努力工作,边享受青春,照顾好自己的容颜、情绪、饮食和健康,和爱人好好规划你们小家的未来,这才是正道。
我相信,只要你做到了上面那些,不再过度参与父母和妹妹的人生,他们也会渐渐不再干涉你:
你的边界有多清晰,你的自我有多明确,你的选择才有多自主。
需要提醒你的是,再善解人意的男人,也不喜欢自己的妻子过度为原生家庭负责。
如果你今后想拥有平和幸福的人生,就要记得:
全力以赴过好自己的小家,适时有度地顾及娘家。在父母身后站成一棵树,在兄妹旁边提供一把伞。
如此,就好。
最后,让我们一起牢记这句话:
让每个人为他们自己负责,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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